1067次13号车厢,黑脸兄弟一边用手抹汗一边对我说,他每次往返都坐这趟车,上车要跑得快,看吧,晚上来连行李也没地儿放。我脱掉鞋,站在座位上一望,车厢两头水泄不通,过道上,塞满了背着扛着举起大包小包的民工,李行架上堆满了包,人们仍在一个劲儿的搁放。
慢一点,不要急!大家不要挤!清脆洪亮的女高音传来,见一位短发短袖的中年乘务员在果断指挥,“请你把这两个包,竖放靠紧”“来,小姑娘的背包放到空出的旁边”“将那个口袋横放,上面再放这个软包”“把编织包取下来,搁上这个箱子再重上”“都把包包搁一下,放上行李架”“2882公里的行程,44个小时,请大家配合我们,相互照应,车厢是临时的家”……她滔滔不绝,麻利取下这个人的包,接过那个人的口袋,忙得大汗淋淋。我好生佩服她泼辣能干,乱翻翻的行李架变得整整齐齐,喧闹的车厢渐渐安静下来。然而,没有坐签票的人太多,车厢通道,两头洗漱间,厕所外面,凡能放脚的地方,密密麻麻靠着人,大部份是到南疆摘棉花的。
这个单元六人位,我是靠窗的号,同一排的两个男人是出差的,对面靠窗的小伙子从广州来,在西安转车返新疆老家的,两姑嫂是西安郊区人,到南疆摘棉花。面对眼前的拥挤境况,自然谈起买票,出差人是三天前通过铁路局的朋友买的,买不上卧铺票,工作需要,必须坐这趟车;小伙子是在西安铁路招待所花80元钱住两个晚上,加10元钱的手续费拿到票,两姑嫂托西安的亲戚提前五天都没有买到坐签票,昨天从贩子手里加100元买的两张票。站着的一个老乡听我们议论后说,你们运气好,高价票有坐,看我们三,也是高价票,只能站!另一个接过话,嘿嘿,只要能上车,站几十个小时到了库尔勒,我们同路的还有十几个人,今晚还要睡露天广场。原来他们三人(安徽的)在西安已经睡了两晚的露天广场了。是呀,我们有坐位就是幸运!同是出门人,挤一挤,让站着的人靠一靠。我们六个人的位置,挤了十人。
列车严重超员,供水困难。车箱接头处设有小锅炉,因地方太窄,先放进水车,太挤了,装着滚烫开水的小车,无法在车厢里穿行。只要供开水,全车沸腾,饥渴的人们举着水杯水瓶在小车前排起长长的队,由乘务员依次为旅客们接水!真的不容易,行程未结束,两位乘务员都烫伤了手,肿得亮亮的,特别是那位参加工作才三个月的小姑娘说,“只要没有旅客烫伤”,令我感动。为此,我在车厢的留言薄上写道:见闻拥挤的列车,尽了最大的努力,声音喊哑了,手被烫伤了,真情感谢两位乘务员为旅客的奉献精神!
难忘的行程!
44小时,我和同车的人一样,没有用毛巾洗过脸,洗脸处人站满,面盆台上堆着行李,利用上厕所时,拧开水龙头,将水放在手心窝里往脸上抹一下;44个小时,我没有吃过一顿饭,带的方便也不方便,饿了对付吃几块饼干;44个小时,我的脚肿得高高的,穿不进布鞋了,到站只有换胶鞋。
……
最令我难堪的事情是差点惹出麻烦。只可惜,相机的里的珍贵图片被迫删除了!列车停靠甘肃五山车站,超员,车门未开,我抓拍从下面翻窗而进的几位铁道女游击队员,拍摄时间是14日晚9点10分,因为光线太暗,我加了闪光,一定是闪光惹的,让乘警发现。我全然不知,接着好奇地拍了车厢里好几个场面。不到11点,十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,后来知道是列车长带队,来到我的身边,列车长严肃地对我说:把你的证件出示一下,我不慌不忙拿出身份证,他说不要这个,要看记者证,我不是记者!没有。没有就把你相机拿出来,看一下你拍了什么,知道吗,列车上未经许可,没有证件不得拍照。我陪着笑脸说,对不起,一个摘棉花的人,拍照片是我的爱好,你们说不能拍就不拍呗。他要拿我的相机,我说你看看,当着你们的面,我删除!他说,我们再一次告诫你,车上不能拍照,否则后果自负!完了扬长而去。
一场虚惊之后,车厢的人真把我当成了记者。很多人过来和我说话,还有人悄悄告诉我,车上有警察在注意我。两位出差人补到卧铺车厢,从车窗翻上来的几位甘肃姐妹坐在我的身边,她们最大的年龄55,最小的23,是第五个晚上来乘车了,车站通告超员不售票,翻窗是上车唯一的方法。她们乐呵呵的说:只要能上车,就是运气好。
后来,我和她们成了朋友,她们热情的把带的干粮苦豆饼和苹果给我吃,我也把带的食品拿出来与她们分享,我初步了解摘棉花的技巧和棉农的基本情况,他们对我的信任,甚至留下种棉老板的电话,建议我到他们那儿去摘棉,列车到库尔勒车站,我们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。
铁道游击队——翻窗进入列车的甘肃姐妹